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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萬清（四川鄰水）
第三十回 再嫁隨夫上陜西 華清池聽《長恨歌》
后來，老家一個遠房親戚，得知靈蘿喪夫的事兒，目前又沒有拖油瓶。就急急忙忙趕來說了一門親事。說是她一個熟人，是搞建筑的老板（專門承包工程），前不久，剛好喪了妻，有個女兒，都上大學了。歲數(shù)大點兒，但身體倍棒，有錢有房。在山北鳳州通江河畔有處躍層套房200平方米，6居室加間書房，客廳可以當舞廳，極寬敞。依山傍水，朝向好，視野開闊。多少女人都想嫁給他享福呢？不過，有個條件，嫁過去后，必須給他生個兒子，好延續(xù)香火。
秦晉公花氏夫婦一合計，正合適，于是便約了個吉日雙方見了個面。靈蘿見對方生得還健壯，也干凈體面，整整作作的，條件也好，便承認了下來，心想，三十四五了，又結(jié)過婚，咱還計較什么呢？對方不過歲數(shù)大點有四十六七了，也沒啥，不過打伙求財，一起過日子而已。
對方見靈蘿年輕十幾歲，長得還白凈，水靈，特別是還是中專畢業(yè)生，比自己初中畢業(yè)文憑還高一篾塊兒呢！于是，也滿心歡喜。
“不過，先說好，我只把身子嫁給你，不會把心嫁給你。你只能得到我的婚姻，不能得到我的愛情。你受不受得了？接受，我們馬上領證結(jié)婚。接受不了，趁早拜拜！免得日后扯皮拉垮的！！”靈蘿冷不丁冒出這段話來。父母被嚇了一跳，心想，這么苛刻，哪個男人受得了？還不得吹了？
“沒事兒，這歲數(shù)了，還談什么愛情不愛情的，不過打伙求財，共同踏實過日子是正經(jīng)。不過，我也有個條件，不管你以前怎么著，從今后，你身子必須屬于我某人一個人的，至于心嘛，看不見，摸不著，我也不在乎，你想咋地就咋地。還有結(jié)婚后，立即隨我北上，到狹西，幫我打理家務，我在那邊還有幾個工程，沒做完。可能要三至五年時間才能竣工。”
“好！沒問題，北上就北上！！”靈蘿也爽快地答應了。
于是，沒幾天，男方擺了幾桌酒席，就算正式走到一起。
結(jié)婚那晚在一首陜北民間婚歌《橡樹與荷塘》的音樂聲中，靈蘿，第二次成了別人的女人。磁帶中一個軟綿綿的女中音色迷迷地唱道：
阿哥哥的那個橡樹喂，粗又長，
栽在的那個阿妹的喲，荷花塘，
荷花塘。
風吹吹的那個橡樹喂，搖晃晃。
搖晃晃。
阿妹妹的那個荷塘喂，碧波漾，
荷塘塘的那個荷花喲，盡情放。
盡情放。
阿妹妹的那個心兒喲，便上了天堂，
上了天堂。
男人在她身上如黃牛犁田般汗流滿面地瘋狂運動著。靈蘿聽著這男人不知哪兒弄來的助興的磁帶發(fā)出的音樂，早像僵尸一樣麻木冷漠，冷男人擺布，淚水再次從微黃微暗的臉龐流了下來。
第二天，男人便急不可耐地領著靈蘿乘上了去北方陜西的列車，好像要逃離這危險的云州鳳州地界似的。跑遠了，就好了。跑遠了，時間久了，女人的心也許就慢慢回來啰。
男人承包的工程在著名景點華清池外不遠的小區(qū)。一切都很繁忙，男人一天電話不斷，業(yè)務似乎很多，安排活動與人打電話語氣十分霸道，巴子連天，但遇到地位身份高財大氣粗的主兒，又立即滿臉堆笑，諂媚討好奉承的話一大堆，常常討得對方哈哈大笑。他打電話，從不避開女人，免提。有時邊與女人加班，還邊按免提打電話。這邊吭嚇吭嚇，那邊啪啪啪。男人屬于那種真正意義上的“包工頭”，靈蘿十分反感。有時，從外面喝了酒，抽了煙，醉熏熏的回來，扯上靈蘿，按在床上，打開一級錄像，便邊看邊兇猛地犁起田來。還硬捧著靈蘿的頭，看錄像中那赤裸裸一絲不掛性交的鏡頭，然后，強按靈蘿用口含著男人下身嚕起來。靈蘿十分惡心，真后悔，嫁給了個性變態(tài)的惡魔。但，也扭不過。因為，靈蘿發(fā)現(xiàn)，近兩個月來再沒來那個了，聞到油都惡心，嘔吐。她懷疑自已已懷上了那男人的種。
后來，她趁男人去工地忙乎去了。就去華清池旁婦科醫(yī)院問診，醫(yī)生恭喜她懷孕了。她沒有任何喜悅，很平靜地走出醫(yī)院。順便拐進華清池公園去散步。看見楊玉環(huán)（楊貴妃）的塑像立于水池之中，果然胖得可愛，盡顯雍容華貴之氣。旁邊一紅色亭子前的小壩上，十幾個上著粉紅桃花衫，下著淺綠色荷葉裙，手執(zhí)淺黃題詩錦繡扇的小女孩正在演出貴妃醉酒的故事。配音詩朗誦也響起來了，是白居易的巜長恨歌》：
《 歌》曰：
漢皇重色思傾國，御宇多年求不得。
楊家有女初長成，養(yǎng)在深閨人未識。
天生麗質(zhì)難自棄，一朝選在君王側(cè)。
回眸一笑百媚生，六宮粉黛無顏色。
春寒賜浴華清池，溫泉水滑洗凝脂。
侍兒扶起嬌無力，始是新承恩澤時。
云鬢花顏金步搖，芙蓉帳暖度春宵。
春宵苦短日高起，從此君王不早朝。
……
漁陽鼙鼓動地來，驚破霓裳羽衣曲。
……
六軍不發(fā)無奈何，宛轉(zhuǎn)娥眉馬前死。
……
七月七日長生殿，夜半無人私語時。
在天愿作比翼鳥，在地愿為連理枝。
天長地久有時盡，此恨綿綿無絕期。
靈蘿是熟悉這首詩的，何老師曾經(jīng)在一次師生同臺詩歌朗誦比賽時與靈蘿一起朗誦過。后來專門背誦過多遍，每背誦一遍，都噓唏不已，為李楊愛情故事而悲嘆。
靈蘿索性坐在臺下，看起表演來。一會，亭子前壩子上搖來一艘畫舫來，一個女子坐于船頭，抱著琵琶幽幽地彈唱起來，彈唱的恰又是白居易的長詩《琵琶行》，詩曰：
“潯陽江頭夜送客，楓葉荻花秋瑟瑟。
主人下馬客在船，舉酒欲飲無管弦。
醉不成歡慘將別，別時茫茫江浸月。
忽聞水上琵琶聲，主人忘歸客不發(fā)。
……
凄凄不似向前聲，滿座重聞皆掩泣。
座中泣下誰最多，江州司馬青衫濕。
這首詩，靈蘿也吟誦過多次，每次吟誦均要大哭一場，為琵琶女的遭遇而哭，更為作者悲憫的情懷而哭。然而，今天聽來，雖再也哭不出聲來，淚水也不再流，但心里尤覺凄絕，心里疼痛難忍。更怕憶起那位埋藏心底多年的人來。于是，匆匆離開了舞場，前去觀瞻了西安事變的現(xiàn)場。終覺有些累了就回到臨時租來的住房。喝了糖開水，吃了點水果，早早上床慵懶地睡去。
男人回來又想親熱，被靈蘿推下了床，并將醫(yī)院化驗單子扔到男人臉上：“臭男人，你還想不想要兒子啦，成天像瘋狗一樣。”
“啥，老子又要當老漢啦？”男人立即規(guī)規(guī)矩矩地穿好衣服，親自下廚去煮荷包蛋湯給靈蘿吃！！
九個月后的冬天，靈蘿生下了個女兒。取名康康。那男人見生的并不是兒子，而是個Y頭片子。心里不悅，漸漸對靈蘿失了興趣，除了每月按時給母女打點生活費外，成天以工程忙為由在外鬼混。靈蘿開始也覺得男人混蛋，頗為憤怒又傷心，后來一想，不值得為這種男人傷心憤怒，反正又不愛他。這倒反好些，眼不見心不煩，娘兒倆反倒圖個清靜。
當然，日子久了，那男人索性干脆就不回來了，靈蘿倍感凄楚。尋思著做點事兒，賺點外快，于是買來一套直播設備，聯(lián)系幾家商店，為他們網(wǎng)上售貨，按件提成。足不出戶，每月凈收入三四千元。余下時間，重拾舊業(yè)，拿起筆來，為網(wǎng)絡寫些小說段子，每個字2分3分不等，一天寫5000字，掙一百多元，也還可觀。寫著寫著，越寫越好，試著寫了些微小說，小散文，偶爾也見見報，掙幾十百把元稿費，女兒的奶粉錢，尿不濕錢也掙回來了。
“哼，離開男人也能活！！”靈蘿心想。
漸漸地，女兒也長到三四歲了，應進幼稚園了。沒想到，那臭男人合伙的狐朋狗友見房產(chǎn)市場低迷，賠付當?shù)夭疬w費，最后一批付費還沒湊齊，便卷款逃了。政府和公安部門從窯子里抓住了他，要他湊款付清最后一筆拆遷費，否則，無法繼續(xù)開工。拆遷戶幾十人正圍在工地上鬧事。后因無力支付，工地被迫停工，成為了爛尾樓。這臭男人也因違約交不了房，被起訴判刑，鋃鐺入獄。
靈蘿平靜的生活，再次被打亂。自己一生的大半積蓄三十多萬也被迫投進去打了水漂。手頭節(jié)衣縮食，勤賺外快，還僅剩十五六萬。咋辦？？
“回云州去，回云州去。”靈蘿抱著女兒想。畢竟，北方不是自己的家，舉目無親，無依無靠，也沒戶口。風沙也大，寒冷干燥，口裂皮燥，早都不想呆了。對，飛回南方去，飛回云州去。
天無絕人之路，回家去，買個二手房，隨便做點事兒，還養(yǎng)不活娘兒倆？何況，家鄉(xiāng)云州小縣城同學多，熟人多，路子廣。
長期漂泊在外也不是辦法。常言道；寧戀故鄉(xiāng)一抷土，莫戀他鄉(xiāng)萬兩金。他鄉(xiāng)再好，畢竟不屬于自己。
回去，家有老父老母，需要照顧。其實，靈蘿心底還有一個聲音，回到家鄉(xiāng)，與那人生活在同一個城市，哪怕永生不再見面，只要生活在同一片藍天下，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，余愿足矣，夫復何求！！
于是，不假思索，撥通了存封了二十多年的電話。“喂，是蘿兒嗎？”電話那頭，何老師的聲音。天啦，二十多年啦，我剛一發(fā)聲，便被何老師聽出來了。他那么多學生，咋一下就知道是我蘿兒找他呢？難道他心里一直在惦記著我，惦記著他的蘿兒？
靈蘿百感交集，禁不住哽咽著說：
“是，何老師，我是靈蘿。你曾經(jīng)的學生。我好想好想回來喲！回到云州居住…”
“回來吧！我們云州城發(fā)展也很快，教育質(zhì)量也挺好！既能照顧好父母，還能讓孩子進城讀好書！！”何文廷不再猶豫，直截了當?shù)卮饛停。?/p>
靈蘿仿佛吃了定心丸，當即決定回家鄉(xiāng)云州縣城購買二手房帶康康讀書，順便做點事兒，安安穩(wěn)穩(wěn)過日子！！
于是，在一個金風送爽的日子，靈蘿搭上了南回的列車，伴著呼呼隆隆的火車聲，回到了生她養(yǎng)她戀她的故鄉(xiāng)云州。
真正是：“北雁南回正當時，云娥山里鳳凰歸。廿年游子多辛苦，歸來舊亭獨淚垂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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